安格拉·默克尔:安静的德国人

来源:未知日期:2018-07-26 16:47 浏览:



正值夏日午后,德国国会大厦,柏林柔和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照射下来,洒落在议会大厅中。半数议会成员的座位空无一人,讲台上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略有些驼背的身影,穿着紫红色上衣、黑色裤子,顶着钢盔般的金发,正在念活页夹里的讲稿。她就是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乃至世界上最有权力的女性。
 
 
总理演讲结束,掌声经久不息。默克尔走下台来,坐到内阁大臣中间。她瘦了一些——自从上个冬天在一次越野滑雪事故中摔断了骨盆,她就一直在休养,钟爱的香肠三明治换成了胡萝卜丁,整个人瘦了20磅。从那越发消瘦的脸庞、深陷的眼睛以及长长的面颊可以看出她的疲乏,默克尔从2005年就担任德国总理,并在去年9月第三次赢得连任,目光所及之处,没人是她的对手。
 
 
历史学家弗里茨·斯特恩把两德统一称为“德国的第二次机会”,让德国成为欧洲的主导力量,默克尔是这次机会所需的不二人选。在一个曾被激情浮夸和大男子主义引向毁灭的国度,默克尔的冷静和不以自我为中心的作风成为她的政治优势。在欧洲大陆,一些国家对德国的恐惧难以消除,默克尔的平民气质则使日益复兴的德国显得不那么具有威胁性。德国人把这位总理称作“妈妈”,这一昵称最初是默克尔的政敌用来侮辱她的,但随着“妈妈”在德国公众中传开,默克尔欣然接受了它。
 
 
如今欧洲大部分国家停滞不前,德国却因低失业率和制造业反弹成为经济巨头。欧元区持续发酵的货币危机使德国从欧洲最大的债权国,变为了区域性超级大国——默克尔的一位传记作家因此称她为“欧洲总理”。当美国社会滑向愈演愈烈的不平等时,德国却保留了为数众多的中产阶级,并将社会团结维持在高水平。在世界许多国家,愤怒的年轻人聚集在公共广场示威抗议,德国民众聚集在一起则是为了参加户外音乐会和喝啤酒庆祝世界杯。在经历了军国主义历史之后,如今的德国几乎成为了和平主义国家,远离近年来的各种战争。2014年5月的一次欧盟选举显示,在欧洲大陆,极左极右两个党派均越来越受欢迎,只有德国例外,那里胜出的都是中间派。美国的政治两极分化严重,议员们吵吵嚷嚷,国会实际上已停止行使职能;而在德国,舆论非常稳定,以致于针对议会提出的新法律,连场像样的辩论都没有就通过了。
 
 
从"我的小女孩"到首位女总理
 
 
在众多德国领导人中,默克尔的三重身份与众不同:女性(离异、再婚、无子女)、科学家(研究量子化学)、“东德佬”(东德居民)。这些特质一方面使她成为德国政坛的圈外人,另一方面也成就了她的异军突起。一些评论人士在试图解读默克尔的成功时,总想在她自身之外寻找原因。有人说,不合常理的事情在现实中绝不存在——一个东德女人,不具备政治家应有的典型特质,不应当身居要职……他们就是不愿意说默克尔恰恰是一位出类拔萃的政治家。纵观默克尔的政坛生涯,她让所有比她年长、比她位高权重的男人因为低估了她的实力而付出惨痛代价。
 
 
1990年10月,默克尔赢得了新一届德国国会的一个席位,总理赫尔穆特·科尔任命她为妇女与青年部部长。科尔习惯把默克尔当作新奇事物介绍给外国政要,把她戏称为“我的小女孩”,由于长期生活在落后的东德,默克尔连信用卡都不会用。但默克尔在部里很受尊敬,因为她能高效地吸收信息,下属都害怕她的直率和严厉。
 
 
民主政治是一种西德式的游戏,默克尔不得不学习如何有条不紊地玩转它,就像当年5岁的小“运动白痴”学习如何掌控身体一样,她成为十分勤奋的学生。不过,默尔克之所以能在德国政坛成为潜在的变革性人物,是因为她不属于任何党派。虽然默克尔加入了与民主觉醒组织合并在一起的基督教民主联盟(以下简称“基民盟”),但她在精神上从未成为基民盟的一部分,政党只是她运行权力的工具,仅此而已。
 
 
1999年11月,基民盟陷入政治献金丑闻,科尔受到牵连,但科尔非常受人尊敬,党内没有人敢指责他。已被升为秘书长的默克尔看到了机会。她打电话给《法兰克福汇报》主编卡尔·费尔德曼,说:“我想给你的报纸写一些评论。”5分钟后,费尔德曼收到一份传真,内容令人瞠目结舌。作为基民盟的新生代人物,默克尔呼吁全党与其资深领袖划清界限。“基民盟现在必须学会行走,敢于在未来的战役中与政治对手展开交锋,撇开老战马——科尔经常自诩的称呼。”默克尔写道,“我们现在肩负着党的重任,决定如何迈入新时代,而不是要为赫尔穆特·科尔负责。”就这样,科尔的“小女孩”以一种融合了新教徒的正直与残忍的姿态,与她的政治恩师一刀两断。她孤注一掷,意欲取而代之。默克尔成功了,几个月后她当选为基民盟主席。
 
 
2005年,施罗德要求提前大选,基民盟提名默克尔为总理候选人。在男性文化盛行的政坛,施罗德和费舍尔地位超群。他们都是来自工薪阶层的街边斗士,对政治辩论和昂贵的红酒偏爱有加,加在一起总共有7位前妻。两人对默克尔不屑一顾,这种态度使他们自食恶果。据说,默克尔在联邦众议院发表讲话时,施罗德和费舍尔“像操场上的男学生”一样在台下大笑。不过他们没笑多久,两个月后,默克尔宣誓就职,成为德国历史上首位女总理。
 
 
耀眼与平凡
 
 
默克尔任总理期间,最严峻的挑战便是欧元危机,它不仅使南欧诸国经济面临崩溃,还危及欧元区的完整性。当年科尔在没有政治联盟为依托的情况下,将德国和欧元捆绑在一起;现在,欧元仿佛是一台来自地狱的机器,而默克尔试图修好它。
 
 
默克尔在危机期间的决策体现了一位政治家的深思熟虑,她更关注选民利益,而非自己的历史地位。在希腊债务危机愈演愈烈的紧急关头,她没有急急忙忙将德国纳税人的钱变成援助基金;2011年,她还阻止了一项由法、美提出的欧洲协调行动提案。依托制造业基地,以及在疲弱的欧元中受益匪浅、发展势头强劲的出口业,德国成为欧洲最强经济体。最后,迫于其他欧盟领导人和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压力,默克尔同意欧洲中央银行回购希腊债券的计划,以阻止希腊主权债务违约,此举跟美联储对付金融危机的做法如出一辙。作为交换条件,南欧国家必须严格控制预算,并将本国央行交由欧盟监管。默克尔意识到,绝不能让欧元区危机颠覆欧洲统一大业,她断言:“如果欧元垮了,欧洲就崩溃了。”
 
 
默克尔统一欧洲的承诺并非源于理想主义,而是源于对德国利益的关切,那是一种软性的民族主义情结,反映了这个国家日益增长的信心和实力。德国的历史问题对欧洲而言太大,对世界来说太小,欧洲只有同心协力才能解决这个问题。默克尔需要欧洲,因为欧洲让德国更强大。
 
 
现在,60岁的默克尔正在成为德国现代史上最成功的政治家。受到新教优良传统和普鲁士正直信念的影响,平易近人成为默克尔的政治标志。默克尔现在的家是位于柏林市中心的一套公寓,黄铜门铃上有她丈夫的名字“萨奥尔教授”,外面只有一位警察站岗。在宏伟的总理府里,默克尔有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让她的个子被衬得格外矮小。与施罗德安装在房间尽头的13英寸黑板相比,她更喜欢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普通写字桌上办公。“这个女人是个工作狂,”她的长期行政助理说,“每天睡觉从不超过5小时,哪怕凌晨1点,我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给她打电话,那时她多半还在看睡前读物——政治论文集。”
 
 
默克尔还会在总理府用德国古法烹制的美食(土豆汤和卷心菜)招待客人,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和三两好友一起,到她钟爱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吃饭,在那里她可以尽情享受友谊与美食,完全不必向认出她的市民致意,而人们也都懂得让总理自在地待一会儿。当她的丈夫打电话订购爱乐乐团的演出门票(默克尔和萨奥尔都是音乐爱好者,酷爱瓦格纳和韦伯恩),被对方认出姓名身份,表示愿意提供免费票时,他总是坚持使用自己的信用卡账户,并挑选两个毫不起眼的位置。有一次,笔者的一位朋友在库达姆大街上默克尔常去的美发院里碰到了她,大胆坐到总理身旁,她们聊起了头发。“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头发的颜色。”总理给出了意见,她的发型早已不再是大众调侃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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