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介绍】

 

伯里克利，生于公元前495年，卒于公元前429年，古代世界著名的政治家之一。这篇演讲是公元前431年伯里克利在阵亡将士葬礼上的演讲。此篇有删节。

 

【正文】

 

我们爱好美丽，但是没有因此而变得奢侈；我们爱好智慧，但是没有因此而变得柔弱。我们把财富当作可以适当利用的东西，而没有把它当作可以夸耀自己的本钱。谁也不必以承认自己的贫穷为耻，真正的耻辱是为避免贫穷而不择手段。每一个人所关心的不仅是他自己的事务，也是城邦的事务；就是那些最忙于他们自己事务的人，对于一般政治也很熟悉。因为只有我们民族认为不参与城邦事务的人最大的问题不是懒散，而是一事无成。我们公民们自己决定我们的政策，我们的政策也将得到广泛的讨论。我们认为言论和行动之间是没有矛盾的，最坏的事情就是没有经过恰当的讨论，就贸然开始行动；这一点又是我们区别于其他地方人民的优越性。我们敢于冒险，同时又能够在进行这一冒险之前深思熟虑。他人的勇敢，是由于无知；当他们停下来思考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疑惧了。但是真正算得上勇敢的人是那个最了解人生的幸福和灾患，然后勇往直前，担当起将来会发生的事变之结果的人。

 

再者，在关于友谊的问题上，我们和其他大多数人也形成一个明显的对比。我们结交朋友的方法是给他人以好处，而不是从他们方面得到好处。因为受惠于我们的人永远感激我们。受惠方要做的行为不那么有滋有味，因为他们意识到报答本身只是一种报酬，比不上手有余香的施惠。当我们给予他人以恩惠时，不是因为考虑得失才这样做的，而是由于慷慨。一言以蔽之，雅典城邦是全希腊的学校；我们每个公民，在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能够独立自主；并且在表现独立自主的时候，能够特别地表现温文尔雅和多才多艺。

 

这并不是在这个典礼上空洞的自我吹嘘，而是真正的事实，我们的城邦现在的地位就是最无懈可击的证据。只有在雅典，名不但符合其实，甚至战争已证明雅典比它的名声更伟大。在雅典，入侵的敌人不以战败为耻辱；受它统治的属民也不因统治者不够格而抱怨。我们的权力是我们应得的，无需引证。我们伟大的证据不但令现世钦佩，连后世也会赞叹。我们不需要荷马的歌颂，诗人所能撰写的不过九牛一毛。我们征服每片海洋和陆地，对朋友施以恩德，对敌人给予回击，遗留永久的纪念于后世。

 

今日这些烈士为这样的城邦奋战而死，因为他们只要想到它的沦陷，就会不寒而栗。我相信幸存的战士也准备好了随时以身殉国。因为这个缘故，我说了这么多话来讨论我们的城邦，因为我要很清楚的说明，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受到的威胁比起其他那些没有我们优点的人要更重大。我还想用实证来表达我对阵亡将士们的歌颂，即便他们的光荣牺牲已经是最好的颂歌。使我们的城邦光明灿烂的是这些人的英雄气概，除了他们，没有人配得上如此隆重的礼赞。这些勇士的阵亡是他们从出生到死亡持续贯穿的美德的最好证明。以身殉国的人应该得到特殊褒奖，即使他们在其他方面或许有所不足。他们最终的义举足以抵消之前的一切缺陷，对公众的贡献盖过了私人行为的影响。这些人中没有人因为想继续享受他们的财富而变为懦夫，或者以图偷生脱离穷困而获得富裕。他们所需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向敌人复仇。在他们看来，这是最光荣的冒险，他们甘愿先伸张正义，再作其他考虑。成败的不确定性由希望来弥补，他们知道什么是应该做的，也相信自己能做到。他们认为因抵抗而战死比屈服而逃生更为光荣。所以他们没有受到别人的责难，而是以自己的血肉之驱抵挡了敌人的冲锋。他们无视恐惧，斗志昂扬，在顷刻间便陨落了——也由此完成了城邦赋予他们的使命。

 

我们这些尚还生存的人们可以希望不会遭遇和他们同样的命运，但是在对抗敌人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有同样的勇敢精神。这不是单纯从理论上估计利害的问题。关于击败敌人的好处，我可以说得很多。但是我希望你们每天都把心思集中到如何让雅典变得更伟大上。当你们认识到它的伟大时，再回忆一下，使它变得伟大的是那些勇敢的人们，明确责任的人们，行事知辱的人们。如果他们在一项事业上失败了，也不会怯于为城邦奉献自己的勇敢。他们贡献了他们的生命给城邦和我们全体，至于他们自己，则获得了永远常青的赞美，最光辉灿烂的坟墓——不是他们遗体所安葬的坟墓，而是他们的光荣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每到适当的时机，总会激动着他人的言论或行动。整个世界其实都是他们的纪念物；他们的纪念物不仅是在自己的城邦，而且也在外邦；他们的英名已经生根在人们的心中，而不是凿刻在有形的石碑上。你们应该努力学习他们的榜样。你们要下定决心：要自由，才能有幸福；要勇敢，才能有自由，为战争做好准备。

 

现在依照法律上的要求，我已经说了我应当说的话。刚才我们已对死者作了祭献。将来他们的儿女将由公费抚养，直到他们成年为止。这是城邦给予死者和他们的儿女的花冠和奖品，作为他们经得住考验的酬谢。凡是对于勇敢有最大奖赏的地方，就可以找到人民中间最优秀、最勇敢的精神。现在你们对于阵亡的亲属已致哀悼，你们可以散开了。